每頓8.5元的伙食標準僅按3元至3.5元供應,，大部分學校不同程度存在擠占、挪用,、克扣學生伙食費問題……江蘇無錫市委2019年對全市公辦中小學,、幼兒園進行的專項巡察結果令人震驚。
近年,，學校食堂腐敗,、安全問題時有曝光。到底誰“偷”走了學生的“營養(yǎng)”,，又是如何“偷”走的,？記者最近前往無錫進行了深度調(diào)查。
“蠅貪”學生嘴里“奪食”
8.5元伙食克扣5元
2018年5月21日,，一組無錫江陰市一小學午餐圖片在網(wǎng)上引起“圍觀”,。圖片顯示,，學生的午餐是一根火腿腸加幾塊蘿卜,、幾片白菜，外帶一碗冬瓜海帶湯,。
江陰有“中國制造第一縣”之稱,，GDP常年位居全國市（縣）最前列。學生的午餐竟如此寒酸,，在家長群中引發(fā)軒然大波,。這引起當?shù)丶o委監(jiān)委的關注，對相關小學食堂賬目審計由此展開,。
“審計前,，學校破壞了所有數(shù)據(jù),，相關涉案人員還與供應商一一串通，對抗審計調(diào)查,?！苯幨屑o委監(jiān)委第八紀檢監(jiān)察室主任高虹透露，“審計機構最終只恢復了少部分數(shù)據(jù),，但結果依然令人震驚,。”
審計結果顯示,，2017年4月至2018年1月期間,，按學生實際上學天數(shù)計算，這一小學平均每天克扣學生伙食費1.36萬元,；學?；锸硺藴蕿槊款D8.5元，實際供應標準僅3元至3.5元,；其中,，總務主任龔某個人貪污學生伙食費131萬余元；學校食堂菜品供應商無一例外都存在虛開送貨單及發(fā)票行為,，每次虛開數(shù)目從幾百元到幾千元不等,。
“這是個案還是帶有一定普遍性的問題？”鑒于此案,，2019年3月至4月,，無錫市委集中市縣兩級132名巡察干部，對全市568所公辦中小學和幼兒園的671個食堂進行了專項巡察,。
結果再次令人瞠目,。江蘇省紀委常委，無錫市委常委,、紀委書記,、監(jiān)委主任王喚春坦言，巡察表明,，大部分學校不同程度存在擠占,、挪用、克扣學生伙食費問題,，克扣的資金或被個人貪污,，或用于發(fā)放教職工補貼，或作為日常招待經(jīng)費,，還有的被挪用進行營利活動,。
對巡察發(fā)現(xiàn)的問題，無錫市縣兩級紀委監(jiān)委決心一查到底，不讓“蠅貪”從學生嘴里“奪食”,。據(jù)無錫市紀委提供的數(shù)據(jù),，截至記者采訪時，已立案199人,，留置15人,，給予黨紀政務處分118人，通報典型違紀違法案例8起,。
學校食堂腐敗貓膩多
食材采購環(huán)節(jié)“最易腐”
這些“蠅貪”究竟如何從學生嘴里“奪食”,？無錫市紀委辦理的一些案例為人們揭開了其中的貓膩。
最近,，無錫市宜興市一所學校兩任校長相繼落馬,，目前案件還在辦理中。宜興市紀委監(jiān)委第六紀檢監(jiān)察室副主任張東透露,，原校長馬某在任時,，兩個主要食材供應商一個是小舅子，一個是親妹夫,。他們相互勾結,，大肆套取學生伙食費挪作他用，2007年至2014年間平均每年套取金額80多萬元,。
接任馬某的校長陳某,，有過之而無不及。相關涉案人員到案后交代,，他們每個月都要加班修改食材采購數(shù)據(jù),，計算套取的費用。張東介紹,，從2014年9月至2019年1月,，陳某每學年要從每個孩子1500元的伙食費中套走近1／4，約370元,。
“這個案件極為典型,。”無錫市紀委監(jiān)委派駐第九紀檢監(jiān)察組組長汪輝雷說,，無錫學生餐供應模式有三類：一是學校自辦食堂,；二是食堂服務外包；三是快餐外送,，不設食堂,。從查辦的案例來看，不管是哪一種形式,，克扣、套取資金大都是從食材采購這一環(huán)節(jié)下手，堪稱“最易腐”環(huán)節(jié),。
無錫市紀委監(jiān)委第三監(jiān)督檢查室主任張靜紅介紹,，此前，無錫很多學校食堂是單獨建賬,，資金未進入財政或第三方監(jiān)管賬戶,，游離于日常監(jiān)管和審計之外，管理不規(guī)范,，特別是食材采購環(huán)節(jié),，各學校有各自的供應商，且一個學校有多個供應商,，無法做到全面監(jiān)管,，是腐敗滋生的重要原因。
有學校實行快餐外送,，不設食堂,，但送餐企業(yè)依然會從食材中克扣學生伙食費。王喚春透露,，有一家快餐公司,，曾為無錫多個學校送餐。調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,，這家企業(yè)幾乎給所有送餐學校負責人送過“好處費”,。審計顯示，“好處費”還是來自食材,，例如,，一份大排供應重量應為100克，可該企業(yè)提供的僅為50克,。
“學校食堂腐敗問題應該并非無錫獨有,。”汪輝雷說,，“不同的是,，無錫沒有停留在個案辦理上，而是借助巡察手段,，撕開了一個領域的腐敗亂象,，找到并挖出了‘腐根’?！?/p>
公益化集中統(tǒng)一配送
不讓學生“營養(yǎng)”流失
泰森的雞肉,、正大的雞蛋、恒都的牛肉……記者近日來到無錫蘇南學校食材配送有限公司的冷庫看到,，學生所吃菜品已全面升級,?；锸硺藴室廊皇?.5元／頓，但食材的供應商已變成行業(yè)龍頭企業(yè),，提供的肉,、蛋、奶等全是大眾認可的大品牌,，蔬果也非常新鮮,。
“辦案不是目的，目的是要讓孩子吃好,?！蓖鯁敬赫f。專項巡察撕開學校食堂腐敗面紗后,，從2019年下半年開始,，無錫市委、市政府果斷推行學校食堂治理改革,，遴選一家國有企業(yè)代表政府,，組建標準化學校食堂食材配送中心，推行公益化集中統(tǒng)一配送模式,。這家公司即蘇南學校食材配送有限公司,。
每天下午，各種食材供應商會將食材運至蘇南公司四個基地,。蘇南公司再按學校選擇的菜單,，將食材按學生人數(shù)進行分揀，第二天凌晨通過冷鏈運輸車送至各學校食堂,。這些食材無論在外是否進行過檢測,，進入蘇南公司后都要重新全批次、全品類再檢測,，確保激素,、農(nóng)藥殘留不超標。截至目前,，共檢測出132批次不合格食材,，拒收、退換和銷毀問題食材320噸,。
“這顛覆了原有的監(jiān)管模式,。”無錫市教育局規(guī)劃和財務處處長吳偉說,，學校和食材供應商之間的利益鏈被斬斷,，學校每天只需做好飯菜，統(tǒng)計好吃飯人數(shù)即可,，所有食材,，包括調(diào)味品,，都由蘇南公司按需供應?；锸迟M則通過第三方監(jiān)管賬戶,，與蘇南公司按就餐人數(shù)進行結算,。以前,，要監(jiān)管幾百個食堂，現(xiàn)在只需看管好蘇南公司即可,。
“陽光”是最好的防腐劑,。治理改革中，無錫還搭建了學校食堂陽光監(jiān)管平臺,，通過這一平臺,，每一個無錫市民下載相關App，都可以實時看到配送公司,、學校食堂狀況以及飯菜供應和經(jīng)費結算信息,。無錫市紀委監(jiān)委還聘任45位熱心市民為特別監(jiān)督員，給予其“特權”,，可隨時查看蘇南公司冷庫內(nèi)的食材,、品嘗各學校飯菜，一旦發(fā)現(xiàn)問題可隨時反饋,。
無錫師范學校附屬小學,、江南中學等多所學校師生告訴記者，食材集中配送以來,，學校飯菜質(zhì)量明顯改善,，“口味和家里飯菜一樣，剩菜剩飯明顯減少,，有時還能吃到蝦仁這樣的昂貴菜,。”
多位接受記者采訪的學校負責人說,，無錫以“反腐利劍”開路,，推動了學校食堂治理改革，達到了去腐斷根的目的,，這一實踐路徑對其他地區(qū)或許也有警示和借鑒意義,。
“一頓飯看似小事，實則是關乎民心的大事,?！蓖鯁敬赫f，“學校食堂腐敗侵蝕的是孩子的‘營養(yǎng)’,，關乎千家萬戶的切身利益,，影響的是未來國民的體質(zhì),，必須去腐斷根?！?/p>
記者獲悉,，無錫學校食堂配送的改革步伐并沒停止，一座自動化,、現(xiàn)代化,、信息化的凈菜基地已初步建成，9月1日新學期開始,，部分學校將實現(xiàn)凈菜配送,。（記者 朱國亮 吳新生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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嚴懲連小學生午餐都不放過的“蠅貪”
8.5元伙食費克扣5元；一所學校兩個食材供應商,，一個是校長小舅子,，一個是校長親妹夫；“加班”竟是為了修改食材采購數(shù)據(jù),，計算套取費用,；一所學校食堂菜品供應商無一例外都存在虛開送貨單和發(fā)票……無錫學校食堂反腐與治理曝光的案件令人震驚。
直面問題,，以“反腐利劍”開路,，從個案查處到領域治理，無錫對學校食堂進行“去腐斷根”式治理改革,，展示了決心和擔當,。不過，其他地區(qū)或許更應從案件中汲取教訓,、獲取警示,，不要讓學校食堂成為反腐遺忘的“角落”，不要讓“蠅貪”毀了孩子健康,。
學校食堂腐敗問題并非無錫獨有,。幾個月前，湖南省衡陽市紀委監(jiān)委通報6起漠視侵害群眾利益問題典型案例,，其中5起涉及學校食堂腐敗,，有的是其他開支擠占學生伙食費，有的強制要求學生搭餐住宿,，有的違規(guī)將學生伙食費結余款用于發(fā)放教職工績效獎或補助,。
事實上，近年來,，學生餐問題不斷,，尤其是食品安全問題。2018年,，無錫查辦第一起學校食堂腐敗案時,，就曾有媒體統(tǒng)計,，這一年全國學生餐問題達27起。今年7月,，針對江蘇,、山東、河南等地學校發(fā)生多起食品安全事件,，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發(fā)布預警,，要求確保學生“舌尖上的安全”。
學校以教育為主,，作為附屬事項的食堂,，在各項工作中,，包括反腐,，是容易被忽略的“角落”。然而,，正因外部監(jiān)管難以到位,，內(nèi)部制度不健全，管理不規(guī)范,，學校食堂也容易滋生腐敗,。以無錫為例，改革前,，全市有數(shù)百所公辦中小學和幼兒園,，每個學校和幼兒園又對應幾個甚至幾十個供應商，僅靠教育局相關處室?guī)讉€人,，監(jiān)管有一定難度,。久而久之，一些學校負責人或食堂負責人就和供應商勾結在一起,，大肆貪腐,、擠占、挪用學生餐費,。
相比于動輒上億的“巨貪”,，學校食堂“微腐敗”似乎不值一提，然而其危害同樣巨大,。每一個孩子都是家中“寶”,，也是國家的未來，中小學又是孩子長身體,、長智力的關鍵期,，克扣學生伙食費無異于從學生嘴里“扣食”，不僅會影響孩子健康,，損害未來國民身體素質(zhì),，還涉及千家萬戶利益,，是關乎民心的大事。在我們身邊,，對孩子在校餐飲有怨言的人不在少數(shù),，但苦于不敢得罪學校，或者無從調(diào)查背后的貓膩,，往往私下議論了之,。
有網(wǎng)友評論，學校食堂應是孩子成長路上的“加油站”,，而不應是學校的“小金庫”,。網(wǎng)言網(wǎng)語中飽含群眾期待，各級政府當主動作為,，擔起責任,，對學校食堂“微腐敗”不輕視、不忽視,，更不要簡簡單單“微處理”,。挖出“腐根”，將其曬到陽光下,，并采取實實在在的舉措,，推動整個領域治理改革。（記者 朱國亮）
